Bla Bla 雜談

2022.05.04

添翼月刊NO.58 對音色偏執的音樂美學家專訪混音師黃文萱

錄製一張專輯，除了靠製作人精細錄下最完美的狀態，完成作品的最後一哩路，還得必須靠混音師敏銳雙耳校正，才算真正大功告成。相較於大家熟悉的主要唱片幕後人員，混音師的工作反而陌生，他們對音色有絕對偏執，也追求最高標準美感，絲毫差別都能細膩掌握，只為了調整出最佳聽覺樣貌。

攤開近年華語專輯製作名單，不難發現一位混音師的名字經常出現，也因為女性關係，更顯得令人注意。擁有八年混音經驗的黃文萱，高中畢業就嚮往音樂產業，從製作助理、演唱會製作，再到今日混音師，靠著她的耳朵，完成不少當今主宰市場的流行之作，包含盧廣仲《勵志論》專輯多首作品，也因為她的操刀，增添更多聽覺想像，她笑說：「身為混音師，就像是一位廚師，必須把食材處理到最美味狀態。」

一切都是從樂器行工作開始

初次來到黃文萱位在八德路的工作室，滿滿各式各樣錄音器材，她先分享這間房子過往歷史，精彩經歷可比擬一齣動作電影，然而現在由她接手，同樣孕育出多首精彩音樂之作，也讓她的名字在業界擦亮。

從國小開始學鋼琴，加入節奏樂隊，開始玩各種打擊樂器，上了國中喜歡買專輯，研究製作內頁，進而萌生做音樂的想法，高中畢業後決定不再升學，拿著履歷到各大唱片公司詢問，卻四處碰壁，最後因為阿通伯樂器的櫃檯在缺人，她便從一間樂器行展開她的奇幻音樂旅程。「在阿通伯工作算是我跟產業連結的起點，那時候認識很多樂手，例如輕鬆玩的團長小毛，馬念先的混音師，以及戴愛玲現在合作的吉他手等，因為常看到他們，進而熟識成為朋友，也開始往業內不同領域發展。」

黃文萱表示，最開始想去做燈光音響，但礙於「生理女」被多家拒絕，原因都是「因為要搬重物所以不收女生」，直到後來遇到一間公司，願意錄用她，也開始歷經一段奇妙的音響工程，甚至還去考大貨車駕照，她笑說：「那時候全台跑透透，三個月把自己曬超黑，還被誤認為泰國人。」

被陳君豪誘惑的「燒肉混音」

不過真正跟唱片幕後製作有關，從 2004 年到陳偉的錄音室做助理開始，五年期間跟著一同完成張韶涵、江美琪、蕭敬騰、林宥嘉等多位歌手作品，回憶那段時日，她表示：「剛開始過帶過錯都會被罵，要記很多器材的使用方式，因為實在太多太複雜，最後乾脆自己親手畫圖一一理解，才搞懂所有錄音工具。」也因為陳偉從製作到混音的一條龍工作模式，讓黃文萱一點一滴學到各項技巧，離開錄音室工作後，先從事演唱會音響工程，因為一次陳君豪的邀請，就此踏上混音道路。

「原本陳君豪有找一位老外幫忙混音魏如昀的〈感染〉，但他聽完後不太喜歡，隨口問我『你要不要試試看？』試著用家裡器材後，意外得到好聽評價，後來陸續開始找我當忙協助混音。」黃文萱笑說，當時君豪因為沒什麼錢，都用請吃燒肉來當作條件，所以有一陣子特別常吃燒肉。一首歌的初體驗，也玩出黃文萱對混音的興趣，除了買書自學，過去在錄音室工作的經驗，造就敏捷聽力，辨別聲音的差別，養成自我一套聲音美學標準。

「原本我認為混音很無聊，不懂為何一點點的東西要花很多間調整，直到自己接觸後，才明白每一次的調整，都會影響音樂的空間與張力，甚至打造出不同形狀，給樂迷變化感受。」她認為混音工作就像是一位廚師，如果今天食材很新鮮，只要負責基礎料理或擺盤即可，倘若收到的食材普通，就要想盡辦法調整成最好的餐點。

盧廣仲《勵志論》5 首混音作品

去年廣仲發行第六張專輯《勵志論》，黃文萱一人就負責五首混音，包含〈勵志論〉、〈狂迪〉、〈肌肉的記憶〉、〈輕輕〉，每首歌都創造出耳目一新的聲響，也聽見廣仲不同音樂樣貌。回推當初合作過程，因為遭逢去年三級警戒，許多作業流程都得靠線上進行，廣仲還笑說：「好像在網咖工作」，雖然無法面對面工作，卻也因為廣仲對歌曲想法很明確跟快速，讓黃文萱在合作過程中非常順利。

至於五首歌哪一首花最久時間？她回答〈勵志論〉。「過去鮮少聽到盧廣仲唱 Disco 曲風的歌，所以接到音檔時，有點摸不著方向會想以哪種畫面呈現，是青春洋溢的 Disco？或是 80 年代復古風？還是很辣的風格？特別去問製作人黃少雍，結果只得到『廣仲 MV 最後會被車撞』的答案。」靠著自我摸索與線上來回效率討論後，最終完成破格律動節拍。

五首裡最喜歡的作品，黃文萱認為〈輕輕〉的歌曲畫面，營造一股壓抑反差感。「廣仲雖然都用假音輕輕唱，節奏也很輕柔，卻可以感受不安躁動的暴力感受，在內心蠢蠢欲動等待爆發，其中一句歌詞『輕輕的像漣漪一條，輕輕的愛著他』彷彿想要往地獄前進。」黃文萱也分享其他歌曲的有趣記憶，例如〈冒煙的燈泡〉最後的頌缽聲響獲得廣仲讚賞，〈狂迪〉福音和聲特別把聲音調到最大，營造出不同氣勢，〈肌肉的記憶〉還特別在工作前先一起去泡溫泉「放鬆肌肉」，回來再繼續調整混音內容。

兩人初次合作，也為廣仲新作點綴全新聲響，黃文萱表示：「跟他工作很快樂，除了明確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，創作也不流俗、炫技，溫暖聲線把內心樸實一面完整袒露，雖然平常話不多，但偶而會冒出奇特幽默話語，屬於他的廣式哲學，同時內在又是一個老靈魂。」

打造「福祿壽音樂」挖掘更多獨立之聲

黃文萱前年底攜手戰友陳君豪、韓立康共同打造「福祿壽音樂」，三尊當今業界最愛的合作對象組在一起，希望能挖掘更多另類獨立聲音。「我們雖然是同期最最常合作的音樂夥伴，但三個人常注意不一樣的視角，對彼此音樂也很誠實，還能 diss 彼此，但有時對音色的品味差不多，卻還是能學習之間不懂的地方，所以有時加乘、有時互補。」

三個人首次合力製作的專輯是告五人的《運氣來得若有似無》，特別拉去宜蘭民宿錄音，用最 Chill 的方式，留下最在地純樸的聲音。日前也有幫 Robot Swing 製作單曲，透過三人各自專業領域，希望提升台灣技術性人才被看見，未來更想嘗試推出製作人導向的專輯，同時讓更多藏在角落的另類獨立聲響，有機會獲得曝光機會。

混音之外的黃文萱

除了從事幕後混音工作，黃文萱也曾發表過多首詞曲創作，更是小宇宋念宇長期填詞合作夥伴，包含〈終於說出口〉、〈同在〉、〈所謂的愛〉等都出自她手，她表示：「以前寫歌詞想法都比較直接，現階段反而比較少動筆，希望可以讓人生累積多一些故事，或許未來可以挑戰不同文字內容。」近期她還透露很著迷 MV 調光師，還特別去查課程費用，她認為調光師跟混音工作很像，都在幫助作品更好提升。

踏入業界也將近 18 年的她，認為最大成就即是每天都有聽不完的音樂，幾乎生活每一刻都在跟音樂為伍，樂此不疲的個性，讓她享受其中，還開玩笑說：「因為這份工作認識到很多邊緣人朋友。」對於想加入該行的年輕人，她建議先不要想著賺錢，多聽音樂培養美感，以藝術家的方向執行，同時以誠待人，無論是技術人員，或是其他幕後工作者，要學習 Team Work 精神，最後她更補充：「珍惜跟自己美感不同的朋友，這樣就可以賺錢了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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